吳 江 

中國戲曲這個戲字，戲是游戲的意思，從漢代百戲開始，什么雜耍，吞刀、吐火、跳玩、摔跤，雜技這類表演，百戲后來融入講唱、說唱、歌舞，屬于一種綜合程度很高的表演形式。在世界三大戲劇當中比古希臘戲劇和印度的梵劇都要晚，它在形成的過程中充分吸收了中華文化的各方面營養(yǎng)，這種營養(yǎng)吸收的多了，逐漸也就形成了現(xiàn)在所看到的中國戲曲的現(xiàn)狀，“以歌舞演故事”，形成了這樣一個藝術大象，大象無形呀！

戲曲之美我分作五種：“夸張變形之美”，它不是生活，和摹仿生活的藝術是不同的�！俺淌蕉Y法之美”，我把程式和禮法結合在一起，既是我們的藝術之法，又是我們生活中禮樂之間的關系�！肮�(jié)奏氣韻之美”，節(jié)奏是所有藝術的魂，我認為節(jié)奏就是呼吸，通過呼吸也就是陰陽，有呼吸，有陰陽就有了節(jié)奏，有了節(jié)奏，就有了變化，就有了參差不齊，就有了美的基本的特征。再就是“象征寫意之美”，一般講戲曲的人這個講的比較多，尤其你們搞美術、書法的人。戲曲的寫意、象征是和詩、畫、字相通的。再有就是“言志詠情之美”，梅蘭芳先生在建國以后談到戲曲改革的時候，說過一句話，叫“移步不換形”，我歸納的這五條所謂的戲曲之美，認為前四條屬于梅先生說的“不換形”，它是戲曲的表演、戲曲舞臺、戲曲藝術基本的美學特征，至于言志詠情則屬于“移步”，是要向前發(fā)展的，戲曲的向前發(fā)展和它藝術形式的這種變與不變是相輔相成的。

一、夸張變形之美

中國的戲曲實際和世界各國的戲劇從源上一樣，都是產生于祭祀，古希臘祭酒神，梵劇祭濕婆。有的專家認為屈原的《九歌》就是中國最早的戲曲劇本，也有人物、也有情節(jié)，能夠唱、能夠舞。實際上是在祭祀，祭祀東君、山鬼，祭祀戰(zhàn)爭死去的人。盡管中西的祭祀都是戲劇的起源，但是走了兩條不同的路。西方戲劇受荷馬史詩的影響，用亞里士多德觀點“是對一個嚴肅、完整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摹仿，”這是亞里士多德對西方戲劇的基本定義，而中國戲曲是走向主觀性的創(chuàng)作，是以抒情、言志的歌舞形態(tài)表現(xiàn)出來的。中國戲曲的舞臺在乾隆之前幾乎沒有帶頂?shù)�，或者劇場式的舞臺，基本都是野臺子，連故宮都算上，都是露天的三層式舞臺，故宮、圓明園、頤和園、避暑山莊的這些古典式舞臺，宮廷的舞臺都是這樣，都是為了祭祀。在這種舞臺上演出，是為了給神佛、給祖先的魂靈匯報，向祖先的魂靈和神佛表現(xiàn)敬意，由于祖先的魂靈和神佛都是在上面，在天上，這是我們講天人合一的理念。所以，戲曲所有的服飾、化裝、造型、表演特征都是夸張的。因為有距離，老百姓普通人只是坐在下面和坐在兩側去陪同祖先的魂靈和神佛來受教。中國的戲曲從為什么是夸張變形的？是由于它的功能決定的，所以化妝的時候花臉，不同性格需要有不同的顏色、不同的勾法。服裝，完全不能用生活中的樣式解釋，它不是去模仿生活�？鋸堊冃伪旧硎侵袊鴳蚯�最明顯的特征。藝術區(qū)別于生活的一個很明顯的標志，似曾相識又似是而非的夸張變形，源于生活又不同于生活，為戲曲以歌舞演故事，提供了豐富的條件。夸張的藝術拉開了臺上臺下之間的距離。

“夸張、變形的藝術表現(xiàn)形式可以在娛樂審美中實現(xiàn)曲徑通幽的實際效果。中國戲曲在這個方面就是用夸張變形的手法，能夠通過非常藝術的方式去表述作者和時代的傾向性，與時代同步，它有自己特殊的方式�！眳墙�先生通過大量詳細的例證為我們闡釋了夸張變形之美。

二、程式禮法之美

程式是生活中提煉出來的，是藝術的表現(xiàn)方式。戲曲表演中唱有腔、念有調、動作有式、武打有套數(shù)，服裝、化妝都有一定的程式規(guī)范，這些程式取材于生活，經(jīng)過歷代藝術家的篩選、提煉、熔鑄而形成技術的格式和藝術的表現(xiàn)手段。程式是一種禮法，這種禮法是我們一輩一輩藝術家在藝術實踐中磨煉的、提煉的、熔鑄起來的，川劇也好、梨園戲、豫劇、梆子，都有很多表演的程式，尤其是古典藝術。

近些年覺得有些戲曲排出來不好看，不好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把戲曲之美最主要的、最重要的，我前面說的夸張變形沒有了，舉個例子，扇扇子在戲曲舞臺上有區(qū)別，人跟人扇扇子不一樣，在戲曲舞臺上，文扇胸、武扇肚、旦扇嘴、丑扇腚，文人拿著扇子扇的就是胸這塊地方，很儒雅。武扇肚，扇肚子。美人扇扇子，就在這兒扇下巴頦和嘴，如果在大街上看女孩子這么扇，那是傻丫頭。就有時候裝也需要裝出一種淑女樣。丑扇腚，其實我們生活中也見得到，他扇子扇的是屁股。我們小時候學戲時老師就告訴我們，你們以為你們學的是戲嗎？你們學的是禮，中國的禮樂是相通的，“禮辨異，樂合同”，禮是使人能夠區(qū)別開來，樂是使不同的人，不同年齡、不同性別、不同修養(yǎng)、不同等級的人能夠坐在一起有共同的喜愛。

戲曲的程式美是讓我們實現(xiàn)借美傳禮儀，達到辯明是非的目的，是用藝術指美來傳播道德，規(guī)范有秩序，有規(guī)矩的社會行為。所以就像我說的似的，所有戲曲當中的這種美，這種程式的美，都是在傳播禮儀，實際是一種教化。